“今曹贼兵败汉中，吾领万余精锐镇守上庸，哪里来的性命之忧？”
“先生此言，莫非消遣于我？”
刘封脸色冷了下来，若非忌惮蒯焕出身，恐怕已经发怒了。
看着刘封突然变化的脸色，蒯焕不由摇头叹息。
“这刘封勇则勇矣，只是相比其父刘备，终究还是差太远了。若换做刘备听到此言，纵然心中不悦，亦会先请教一番，而不会直接变脸，没有丝毫城府。”
至此，蒯焕也会终于明白，刘备为何没有立刘封为王太子。
除了刘封并非刘备亲生儿子以外，还有一个非常重要的原因，那就是以刘封的性格与能力，适合为将领兵作战，却不适合为君。
“先生何故叹息？”
刘封看到蒯焕如此模样，心中越发不快。
蒯焕拂了拂衣袖，道：“我本好意前来，为救将军性命，却受将军如此猜忌。既如此，就当焕从未来过此地！”
言毕，蒯焕对着刘封一揖，转身就准备离去。
刘封性格刚猛，有些以自我为中心，这种人若不狠狠敲打一番，很难对别人言听计从。
既如此，蒯焕索性狠狠治一下刘封。
刘封见蒯焕不做解释就准备离去，哪怕不信对方所言，可考虑到事关自己身家性命，终究还是略微有些慌张。
“锵！”
他拔剑在手，挡住了蒯焕的去路，喝道：“先生前来消遣完了本将军就准备拂袖而去，恐怕没这么容易吧。”
“先生今日若说不出个子午寅卯，纵然你出身襄阳蒯氏，某亦绝不轻饶！”
蒯焕被刘封持剑挡住了去路，却也丝毫不慌，反而冷笑道：“将军身处嫌隙之地，却认不清局势，不寻求自保之法，反而以手握重兵而洋洋自得，岂非取死之道？”
“某大好头颅在此，将军若想取，还请自便！”
“九泉之下，某等着将军与我相会！”
言毕，蒯焕直接昂起了脖子，而后闭上眼睛求死。
本来已经有些恼怒的刘封，听到了蒯焕之言，当即心中大惊，急忙扔掉手中宝剑，上前拜道：“此前是我多有得罪，还请先生勿怪！”
“身处嫌隙之地”这句话，狠狠刺痛了刘封的内心。
随着刘禅逐渐长大，刘封对于这句话的感觉越来越深，很多时候心中也会产生深深的无力感，不知道应该如何面对父亲以及刘禅。
最重要的是，所有人都知道刘封乃是养子，那些智谋之士早早就与其撇清关系，居然让刘封这位刘备名义上的长子，身边连个出谋划策的人都没有。
毕竟，既然是智谋之士，自然能够看清楚局势，晓得刘备传位给刘封的可能性很低。
与刘封走得太近，岂非自取其祸？
如今，蒯焕这位蒯氏子弟亲自登门拜访，还直接指出了自己尴尬的处境，刘封也不得不低头求教。
看到刘封服软，蒯焕知道自己的计划已经初步成功。
他也没有继续摆谱，反而给了刘封戴了一个高帽，道：“将军果真颇有汉中王风采，只可惜未逢其时！”
“还请先生入内详谈！”
刘封牵着蒯焕的手，将其带入了书房之内。这种待遇，已经代表了刘封对蒯焕的重视。
两人坐定，刘封急忙问道：“先生所言，我正处于嫌隙之地，还请细言之！”
蒯焕道：“想必将军早就有所察觉。”
刘封叹了口气，并没有说话。
“将军虽为长子，终究并非汉中王亲生骨肉，此前汉中王没有子嗣，将军处境尚可。”
“然自阿斗出生以来，先有赵将军于魏军之中浴血厮杀，不惜性命也要将之救出。”
“后有汉中王让阿斗拜吾二舅而先生，更与张将军之女定下婚约。”
“如此种种，汉中王以及众臣之心，将军难道还不知晓？”
刘封无言以对。
拜诸葛亮为先生，就相当于荆州文武站在了刘禅背后；与张飞结亲，就相当于得到了最初跟随刘备的实权掌兵者。
显然，刘备很早就开始为刘禅铺路。
反观他这位名义上的长子，却什么都没有得到，就连朝中文武都不敢与自己深交。
蒯焕看着刘封脸色，道：“若换做以前，将军尚心存幻想，那么刘皇叔称汉中王以后，直接立阿斗为王太子，就是在彻底断掉将军不该有的心思！”
“将军此时再不谨言慎行，思考退路，真就距离祸事不远了！”
刘封沉默许久，而后起身对着蒯焕深深一拜，道：“还请先生教我！”
蒯焕上前扶住刘封，道：“将军应该知晓自身处境，汉中王麾下文武，对将军莫不敬而远之。”
“我若非有求于将军，亦不会趟此浑水。”
刘封急忙说道：“先生有何要求，还请道来，封只要能够做到，绝不推迟！”
蒯焕盯着刘封的双眼，一字一顿的说道：“我要孟达首级，以祭奠吾父在天之灵！”
刘封闻言，浑身一个激灵，忍不住骇然的后退几步。
他虽与孟达不太对付，却也知道对方乃是法正的至交好友，也是东州派系之争的实权派。
刘封若对孟达不利，必然会招致东州派系的敌视。
他现在的处境本就不太好，如果再招惹东州派系这个庞然大物，无异于自寻死路。
更何况，刘封虽名义上可以统帅孟达麾下七千兵马，实际上这些兵马的指挥权仍在孟达手中。
二者真要火拼，刘封未必是孟达对手。
怎么看，蒯焕让自己杀掉孟达，都是想将自己推入火坑。
他深深看了蒯焕一眼，心中已经有些怀疑，对方并非真要帮助自己，只是想要利用自己杀死孟达，为父报仇罢了。
刘封眉头微皱，对着蒯焕说道：“先生可知，杀了孟达会有什么下场？”
蒯焕嘴角露出些许不屑的笑容，道：“区区孟达，杀便杀了，又能如何？”
刘封听闻此言，反而气笑了，道：“先生真是好大的口气啊！”
“先不论孟达手握重兵，连我也不敢妄动。就算能够将其杀掉，恐怕父王与东州士人也不会饶了我。”
“先生莫非为报私仇，欲害我乎？”
